文昌市博物馆藏明“福禄寿喜”铭铜镜。资料图
乐东旅文局藏明仙人龟鹤齐寿纹铜镜。资料图
海口市博物馆藏明代﹄萱堂福寿﹃铭铜镜。
海口市博物馆藏明“百子千孙”铜镜。
文本刊特约撰稿 刘亭亭
近日,“福寿吉祥——明清祝寿文物特展”在广东省佛山市祖庙博物馆藏珍阁开幕。铜镜之用,最初为照面。古时佳人梳云鬓贴花黄,都需临镜弄妆。历代能工巧匠常常在镜背之上,对纹饰和铭文进行艺术创作,其中包含了不少带有吉祥寓意的作品,从海南文博单位所藏的几面明代铜镜中也可见一斑。
铜镜上的吉语铭文
早在汉代,铜镜上就出现了吉语铭文,像“家常富贵”“日日有憙,月有富”“长乐未央”和“长宜子孙”等,无不充满人们对美好生活最质朴的诉求。不过,汉唐的铜镜铭文一般与纹饰一起组成镜背的装饰画面,具有吉祥寓意的铭文相对较少。到了明清之际,这种吉祥铭文才开始盛行,并大量出现素面的铭文镜,文字以楷书最为常见,多是民俗中的吉祥用语,结字(书法用语,即字的间架结构)较大,呈上下右左结构分布。
相对于纹饰多用隐晦的谐音来表现吉祥寓意,铭文则直表其意。例如,文昌市博物馆所藏的明“福禄寿喜”铭铜镜,镜背书有“福禄寿喜”四字。一般表现“福禄寿喜”的纹饰,多是蝙蝠(或佛手)、鹿、寿桃和喜鹊等,取其谐音的同时又兼具画面之美。这面明“福禄寿喜”铭铜镜虽无纹饰,但四字铭文本身就是艺术字。细看其结字,像是篆书的变体又有隶书的味道。通过减地工艺在铜镜陶模上做出方框,铸造后的铭文呈现出浅浅的浮雕效果,具有一种独特的美感。
明清之际,“福禄寿喜”是古人表达吉祥与圆满时最常用的词汇,其涵盖的文化意象在古代艺术品中随处可见。古时一般称富贵寿考齐备为“福”,所以“福”在一定程度上也包括“禄”和“寿”;“喜”则是形容人的身心状态,涵盖了精神与物质满足后的愉悦。除却“福禄寿喜”,明代类似的铜镜铭文还有“长命富贵”“福寿双全”等,都包含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祈愿。
有图必有意
有意必吉祥
明清之际的工艺品纹饰讲究“有图必有意,有意必吉祥”。乐东黎族自治县旅文局所藏的明仙人龟鹤齐寿纹铜镜的纹饰,便属于此类。该镜为圆形,中心有两个平行凸起的小钮,一周凸弦纹将镜背分为内外两区。镜纽右侧为一人坐于山石之上,其项首负背光,头戴莲花冠,上唇八字髭,下有长髯,身着宽袖鹤氅,为一道人形象,头顶有三星相连;镜钮左侧有一双髻侍童立于竹下,手中端持一托盘,盘中有数枚桃子。空中一长喙的鹤舒颈翱翔,地上一龟在草丛间伸颈延首;镜纽上有一方框,框内置铭。
明仙人龟鹤齐寿纹铜镜画面中的人物、龟、鹤和山石等元素,是宋金时期人物故事类铜镜上常见的题材。从铭文中可识别的“青”字推测,完整铭文可能为“青铜照子”。南宋湖州镜的铸铭常称铜镜为“照子”,这缘于宋人的避讳习惯。宋太祖赵匡胤的祖父名曰赵敬,“镜”与“敬”同音,为避“镜”讳,铜镜多称为“照子”。从画面来看,此镜有明显的宋代风格,但从其窄镜缘和铜镜正面泛黄的铜质等来看,具有明代的典型特征,属于明仿宋镜的范畴。
这面铜镜镜背的纹饰有明显的祈祝长寿之意,是古代社会世俗心理的艺术反映。龟与鹤,常被古人视为长寿的象征。晋代葛洪《抱朴子·论仙》中记载:“谓生必死,而龟鹤长寿焉。”晏殊在《长生乐》一词中说“洞府星辰龟鹤,来添福寿。”辽宁省博物馆所藏的《瑞鹤图》,绘有十八只仙鹤翱翔于汴梁城宣德门上,其中也有祈求长寿之愿。
铜镜中,道人头顶上方相连的三星,可能是古代诗词中常提及的三台星。宋词《沁园春·左元仙伯》中说:“桃李玉姬,芝兰子舍,尽向三台瞻寿星。”词中将三台星与寿星并提,应与龟、鹤一样,都有祝寿之意。《三国演义》中,诸葛亮在五丈原夜观星象后说:“吾见三台星中,客星倍明,主星幽隐,相辅列曜,其光昏暗。天象如此,吾命可知!”从小说中,能看出古人认为三台星与人的寿命相关。“三星高照”是传统文化中的吉语,也有人认为镜背画面中的三星就是福、禄、寿三星。
侍童手捧的桃子,也是古人祝寿时的常见物件。王母蟠桃园和东方朔偷桃等民间传说故事都暗含仙桃能助人长寿的观念。镜背画面中的道人很可能是古代民俗信仰中的寿星。文物中常见的寿星多是长颅凸额的老翁形象,此镜上则是一位仙风道骨的中年人。此镜画面仿自宋代,那时的寿星可能还是与古人相貌基本无异的道人形象。长颅凸额的老翁寿星形象出现较晚,在明代才逐步普及。这面铜镜中长寿元素虽多,但围绕人物的布局主次分明、疏朗有致。
萱草生堂阶
游子行天涯
海口市博物馆藏的明代“萱堂福寿”铭铜镜,是铭文镜,也是祝寿镜。此镜为圆形,半球钮,镜背部环绕镜钮铸有四字铭文,上下右左分别为“萱堂福寿”。此镜铭文为工匠用尖状工具刻于陶模之上铸造而成,字体简洁但略显稚拙,与常见的楷书或艺术字的铜镜铭文明显不同。
在中国古代的文化意象里,萱草代表母亲和孝亲。古时候,母亲居所门前往往种有萱草,人们常以萱堂来借指母亲的居室。“萱堂福寿”即祈祷孝亲幸福长寿,表达对母亲的慈孝感恩之情。
萱草花,又叫忘忧草。《诗经·卫风·伯兮》中说“焉得谖草,言树之背”。“谖草”即萱草,此句描写的是妻子思念在外征战的丈夫,现在一般引申为母亲思念游子,欲得萱草种植在北堂舒忧。由此可知早在先秦时期,古人已有植萱草以忘忧的习俗。唐代孟郊有诗云:“萱草生堂阶,游子行天涯。慈亲倚堂前,不见萱草花。”白居易也有诗云:“杜康能散闷,萱草解忘忧”。萱草作为特殊的文化意象,不仅经常成为铜镜上的铭文,其在书画等艺术作品中也极为常见,一般形若娇黄的百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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