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 陈植 上海报道

日本当局终于“承认”干预汇市。

5月31日，日本财务省披露了4月26日-5月29日期间的《外汇平衡操作的实施情况》，其间操作的金额达到9.7885万亿日元（约622亿美元），超过2022年9-10月的干预汇市金额（约580亿美元）。

需要注意的是，日本当局在4月26日-5月29日期间的干预汇市金额，也大大超过市场预期的约9万亿日元。

一位香港银行外汇交易员告诉记者，这还不包括5月30日下午亚洲交易时间日元兑美元汇率突然从157.2快速上涨至156.3,令市场怀疑日本当局再度干预汇市力挺日元汇率。

然而，面对日本当局如此大手笔的干预汇市动作，日元兑美元汇率仍然跌势不减。

截至6月3日18时，日元兑美元汇率徘徊在157.05附近，盘中差点跌破5月1日日本年内第二次干预汇市的汇价。

“这表明在日元兑美元利差劣势处于历史较高水准并引发日元利差交易持续泛滥的情况下，日本当局的汇市干预效果相当有限。”一位亚太地区投资基金经理认为。甚至日本当局每一次干预汇市拉高日元汇率，反而成为全球投机资本逢高沽空日元获利的良机。

三井住友银行外汇策略师Hirofumi Suzuki表示，整体而言，日本当局干预汇市实际金额给外界的感觉有点大，但它对日元汇率走势没有太大的影响。

在业内人士看来，除非美联储尽快降息，或者日本央行采取更激进的加息举措令日元兑美元的利差劣势超预期缩水，否则很难改变日元汇率跌跌不休的局面。目前越来越多全球投资机构认为，日本当局干预汇市的真实目的，不是扭转日元汇率跌势，而是避免日元汇率失控式快速下跌，静待美联储尽早降息令日元汇率“自动”触底反弹。

“但是，若美联储迟迟不降息，这就意味着日本当局可能还需多次消耗外汇储备干预汇市，避免日元汇率失控式快速下跌。”上述香港银行外汇交易员指出。当前金融市场好奇的是，对拥有1.14万亿外汇储备的日本当局而言，它还愿意投入多大的外汇储备资金干预汇市，在美联储真正降息前“防范”日元汇率失控式快速下跌风险。

两度超预期干预汇市或将“无功而返”

记者获悉，4月26日-5月29日期间，日本当局两度干预汇市。

一是4月29日，在日元兑美元汇率跌至160.2时，突如其来的买盘令当天日元兑美元汇率收复160整数关口，当时外汇市场怀疑日本当局动用约5.5万亿美元（约合375亿美元）干预汇市力挺日元。

二是5月1日，日本当局疑似动用3.5万亿日元（约合225亿美元）干预汇市，令当天日元兑美元汇率从157.7快速上涨至154.2。

随着上述《外汇平衡操作的实施情况》面世，金融市场骤然发现日本当局两度干预汇市的力度远远超过市场预期——约9.8万亿日元的实际干预金额，高于市场预期的9万亿日元。

“这显示日本当局决心投入更多汇市干预资金，避免日元兑美元汇率跌破160整数关口。”前述香港银行外汇交易员指出。目前市场认为4月29日当天，日本当局实际投入逾6万亿日元干预汇市确保日元兑美元汇率收复160整数关口，远高于市场预期的5.5万亿日元。

5月1日当天，日本当局为了防范投机资本趁着五一节假日期间（市场交易活跃度极低）大举押注日元汇率跌破160获利，提前动用约3.8万亿日元干预汇市。此次干预汇市金额同样超过市场预期的3.5万亿日元,旨在彻底打乱投机资本借假期沽空日元获利的算盘。

但是，日本当局煞费苦心地动用大笔资金干预汇市，未能彻底吓退投机资本。

这位香港银行外汇交易员指出，尽管当前日元兑美元汇率徘徊在157.05附近，但不少全球投机资本与对冲基金仍在积极买入1个月后到期，日元兑美元执行价格跌破160的短期外汇期权产品，因为他们认为在日元兑美元利差处于历史较高水准的情况下，日益活跃的日元利差交易将令日元兑美元汇率很快再度跌破160整数关口。

数据显示，相比美联储基准利率处于5.25%-5.50%的高点，日本央行的基准利率仅有0.1%，导致众多投资机构借入低息日元再兑换成美元投资美元国债，在扣除相关操作费用后，仍能获得逾3.5%的年化无风险回报。这导致日元利差交易持续泛滥，越来越多投资机构加大日元借入力度再兑换成美元投资美债，导致日元卖出压力不减与日元贬值压力持续叠加。

何况，日元极低的拆借利率，正成为华尔街对冲基金眼里做大杠杆交易规模的“新融资货币”。越来越多华尔街对冲基金都在借入低息日元再兑换成美元以扩大杠杆投资规模，导致日元贬值压力进一步加重。

“这反而导致越来越多投机资本认为日本当局干预汇市行为无法扭转日元跌势，令他们加大沽空日元力度变得更有恃无恐。”前述香港银行外汇交易员指出。

日本当局遭遇两难抉择

在动用超预期的约5.8万亿日元（约622亿美元）干预汇市后，未来日本当局还有多少“子弹”继续干预汇市力挺日元，颇受金融市场关注。

上述亚太地区投资基金经理表示，目前市场预期未来日本当局继续大规模干预汇市的概率正在下降。毕竟，尽管日本当局拥有约1.14万亿美元外汇储备，但若日本当局频频大手笔干预汇市，其外汇储备也将很快跌至警戒线，招致投机资本更疯狂的沽空日元套利行为。

何况，日本当局或许也意识到，此前两度大手笔干预汇市行为未能有效扭转日元跌势，未来他们再度干预汇市将变得更加谨慎。

前述香港银行外汇交易员认为，除非日元汇率再度快速跌破160，或当前偏低的日元汇率对日本通胀压力与经济基本面构成超预期的负面冲击，否则日本当局不大会再度干预汇市。

“在这种想法日益普及下，越来越多投机资本认为沽空日元的胜算正在不断上升。”他告诉记者，当前越来越多投机资本都在密切关注美联储降息信号——一旦美联储年内首次降息时间晚于9月（导致日元对美元的利差劣势在更长时间处于历史较低水准），他们将掀起更大规模的沽空日元浪潮。

这位香港银行外汇交易员直言，针对这种状况，未来日本当局对稳定日元汇率的具体做法，将从动用外汇储备直接干预汇市，转向释放更鹰派的货币政策收紧信号。

5月29日，日本央行管委会成员Seiji Adachi明确表示，尽管日元汇率短期走势不足以触发日本货币政策转向，但如果日元持续过度下跌对日本通胀预期产生重大影响，日本央行可能会加息。

但是，此举能否令投机资本沽空日元浪潮有所收敛，仍是未知数。

Stonex Financial Pte Ltd外汇交易员Mingze Wu表示，日本央行的任何举措都会显得力度太少与行动太迟，当前日元利差交易需求有利于投机资本做空日元，令日元兑美元汇率很可能再度跌破160。

记者多方了解到，当前金融市场正形成一种新观点，即只要日元兑美元汇率以相对缓慢速度跌破160，且没有对日本通胀压力与经济基本面构成较大的负面冲击，日本当局很可能选择不再干预汇市。因为他们认为日本当局更希望日本通胀压力进一步升温，彻底摆脱困扰其30年的经济通缩状况。

“对投机资本而言，只要日本当局不采取激进加息措施，且美联储迟迟不降息，沽空日元仍将是未来胜算极高的一大外汇套利交易。”前述亚太地区投资基金经理直言。